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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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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馬車仍舊是那個馬車, 單乘,車廂不大,故而蕭聽瀾一往後仰, 後腦勺很快就撞到了馬車壁,再是退無可退了。

而蘇懷月顯然沒有給自己留任何退路,朝著皇帝沖過去時簡直帶出來西楚霸王那樣破釜沈舟的氣勢, 嘴唇徑直就往皇帝的薄唇上啃去了。

去勢太急, 雙唇相碰的那一瞬, 蘇懷月登時感覺到自己嘴唇內壁被磕破了,滲出來絲縷的血腥氣。至於此刻皇帝的唇是個什麽狀態, 她已經不敢想,也是無暇再想了。

只用剩下那只沒被固定住的手狠狠抓住了皇帝那帶著微微涼意的面龐,將其牢牢按在了自己唇下。

後來蕭聽瀾回想這一瞬, 仍舊忍不住惱怒,惱怒中又是打心底裏的覺出一種不可置信來!

他確信自己在還未登基以前,那樣鐵血手腕, 就已經不可能有人敢如此冒犯他!

更遑論現在他高踞於那龍座之上,所望之處皆是低眉垂眼的柔順面龐,又怎麽能有人敢如此膽大包天!怎麽能有人敢如此褻瀆其威!

故而在這件事發生的第一瞬間, 他只是破天荒地露出那樣一種平生未有的驚詫表情。

瞳孔驟然放大, 腦中橫生一剎那空白, 下意識質問自己, 這種荒誕無稽的事情, 它如今是真的、是確確實實地, 在他身上真實發生了嗎?

但很快, 雙唇觸碰到的柔軟就將其拉回了現實。

只是女子顯然於此事之上並不熟練,貼住了他的雙唇之後便頓住了, 茫然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蕭聽瀾心中只是又驚又怒,想要扭頭,未曾想卻被蘇懷月牢牢按住了面龐。旋即便見那女子為防他掙紮,目光一瞬閃動,檀口微張,便即咬住了他的下唇!

蕭聽瀾立即感覺到下唇被那尖銳的牙齒咬破了,齒間霎時彌漫一股血腥氣,登時是氣得快要瘋過去。

這女人,這女人她是想死了嗎!

他松開捉住蘇懷月手腕的手,轉而抓住女子的腰,用力將這八爪魚一樣牢牢攀附在自己身上的可惡女人扒拉下去。

然而蘇懷月此時爆發出來的力氣簡直驚人,被他拉開了那麽一段距離之後,又不管不顧地一頭向他的面龐撞過來,蕭聽瀾簡直懷疑她當下就要用頭槌撞死自己。

他深吸一口氣,猛攬住女子的腰一個旋身,將這突然發瘋的女人壓制在身下,擡膝按住了女子的雙腿。

一只手抓住了蘇懷月雙腕,將其壓到了蘇懷月頭上方,另一只手扣住了蘇懷月的脖頸,只喝道:“蘇懷月,你找死!”

蘇懷月卻渾然沒有任何懼色,只是朝他高聲道:“是!陛下,我知道我此番定是逃不了一死了!所以死之前,陛下你便成全了臣女的私心罷!”

她兩手用力從蕭聽瀾的壓制間掙脫出來,徑直便來扒蕭聽瀾的輕甲,口中只胡亂嚷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倘若能在死之前得到陛下的人,我就算是死也…”

瘋了!當真是瘋了!這說的是什麽混賬話!

蕭聽瀾只忙用手護住了自己鎧甲的鎖扣。卻見這女子一計不成,雙手徑直往他脖間探去,憑蠻力硬擠進到他的衣領裏去了。

女子柔荑冰冷而柔軟,如蛇一般貼上他的後脖,又逶迤著朝他滾燙的脊背滑下去,只一陣亂揩亂摸。他渾身都激起來一層雞皮疙瘩,竟而忍不住微微戰栗起來。

只能又將掐住蘇懷月脖頸的手松開來捉這兩尾游蛇。然而蘇懷月一感覺到他放開了轄制,立即便勾著他的頸子要坐起來,看那架勢又是要往他臉上啃過來。

蕭聽瀾半道中只能匆忙將手收回又撐住她的肩膀,將人撐得離自己遠一些。

蘇懷月見狀,伸進他衣領裏的手便愈發是肆無忌憚地亂摸起來,只教他半邊身子都升起一股既酥且麻,陌生又異樣的觸感。

蕭聽瀾平生頭一次深恨自己怎麽就只長了兩條手臂,回想這半生,當真是從未有過如此狼狽!

他堂堂一國天子,坐鎮於千軍萬馬之中,被一個女子如此肆無忌憚地強行輕薄了?當真是豈有此理!

只又驚又怒又恐地猛將蘇懷月一推,打開簾子就迅疾跳下了馬車。

那高福本來自方才就聽見馬車裏傳出一陣稀裏嘩啦、乒乓乒乓的聲音,登時在心中轉了無數個念頭。咳嗽了一聲,只教後頭跟著的那小太監到不遠處守著去,不準任何人接近。

這會兒見皇帝竟而跳了下來,滿臉怒中有驚,驚中帶恐,伸手在唇角一擦,竟而擦出一道血跡。

龍體有傷,高福忙不疊上遞上了手帕,一雙眼卻忍不住直往皇帝面上瞟。瞅見皇帝嘴角那不斷往外滲血的小破口,神色不由自主地就變得很是有些微妙起來。

這這這…難道是他家主子強行想對那蘇娘子做些什麽,而遭到了蘇娘子的激烈反抗了?嘖嘖嘖,瞧這模樣,這蘇娘子倒是貞烈。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家主子這也太性急了些。什麽事不能回宮去做?這會兒還有這麽多臣工在那頭候著呢,多少是有些不大體面了…

冷不丁聽皇帝問道:“你在想什麽?”

高福忙將神色一斂,慌忙道:“奴婢什麽都沒想吶!”

話是這麽說,可那神情分明是不知道想歪到哪裏去了!

蕭聽瀾不由自主惱怒道:“分明是那個女人…”

他說到這兒,當真是難以開口再繼續往下講。

分明是什麽?分明是蘇懷月輕薄了他?這話說出去了誰相信啊!

不,不僅是相不相信的問題,也是不能往外說。這事兒倘若真說出去,他皇帝的顏面此後往哪兒擱?

可他也萬分不能接受旁人這樣去揣測他!

他堂堂天下之主,想要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犯得著此時此刻,當著眾人的面,對個女子用強?他又不是滿腦子只有那種事的禽獸!

蕭聽瀾深吸一口氣,陡然生出一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冤屈來。

這樣類似於貞節烈女的懊惱情緒對於一位戎馬天下的新帝來說,實在是過於超前了。故而他橫生滿肚子的邪火,對著那馬車恨恨道:“下獄!現在就給朕把這瘋女人投到大牢裏去!”

高福唯唯應下,本想問問這馬車要不要留下,但一瞧皇帝那鋒利得能殺人的表情,立即也不敢說話了,忙呼喝著人把那馬車拉得轉了方向。

皇帝又冷冷掃了高福一眼,只覺他方才那表情實在是礙眼,只吩咐道:“你也跟著一塊兒滾!”

打發了這邊,皇帝理清了自己的衣甲,這才又回頭朝那些候著的臣工們行去。但見每個人臉上或多或少都掛著些還沒完全掩飾下去的八卦神情,只覺得啞巴吃黃連,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冷著臉騎上黑馬,取過長槍,對著宋白硯罵了一句:“你的好學生!”便索性拍馬又往那山谷裏沖去了。

*

蕭聽瀾出了馬車以後,蘇懷月仍然躺在原處沒有動彈,整個人帶著沖動過後的心悸只是四肢酸軟無力,不停地大口大口喘氣。

倘或皇帝肯靠近她幾分,輕而易舉便能發現,她的心跳其實非常非常快,快得幾乎能從她嘴裏蹦出來。那樣的瘋狂不過只是紙老虎,輕輕一戳就會露餡。

倏而馬車一動,咕嚕嚕朝著某個方向駛動起來,高福的聲音在外面傳進來:“蘇娘子,可有用的上奴婢的地方?”

蘇懷月將衣袖拂上自己的嘴唇,擦了擦,只回道:“承蒙高公公關切,我一切都好。”

頓了頓,不免又問:“這是往哪兒去?”

高福回道:“陛下的吩咐,是往…呃,刑部大牢去。”

蘇懷月心中下意識就松了口氣,還好,是送到刑部大牢,而非送到宮裏去。

可旋即她就想起來自己的處境,整個人不免又有幾分忐忑起來。

摸著頭上的簪子,她又想起來在山谷裏得知的信息:這簪子是皇帝刻的,還是對著那紫藤蘿刻出來的。

不管這消息是真是假,也不管這消息背後到底意味著什麽,總歸她今天是賭了一把。

她閉著眼,只聽得見馬車在崎嶇不平的地面上駛過的棱棱聲,心中到底忍不住尋思:自己今日賭錯了?還是賭對了?

只是現在沒法察知皇帝的反應,單憑著苦思還真想不出個結果來,故而蘇懷月強行定了定神,又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都細細回想起來,在腦海中慢慢梳理。

首先,皇帝確確實實拿到手的東西,不過就是那一紙婚書。

而那婚書下面的暗號密碼已經被她撕毀了,皇帝因而便再無從得知那婚書最原本的作用是什麽。

既然如此,她便只要像那夜同她老師商議的那樣,咬死自己就是傾慕皇帝,那欺君之罪多少就要打些折扣了。

其次,便是她何以會到那山谷去?

這個問題很好解決,因著此事已然有個頭號的罪人,便是吳婆婆。如今其人已死,她只需將所有一切都推到她身上即可。

想到這兒,蘇懷月不免心情覆雜。

她與吳婆婆之間,自然也是沒有任何仇怨。故而聽了吳婆婆那一番解釋,她心中到底還是有些憐憫。

想到她前一秒還說著要和孫女一起北上,囑托她好好照顧明明,下一秒就橫屍當場,當真是令人禁不住心生驚恐悲涼。

而更令她心懷恐懼的還是皇帝。竟而是不念半分舊情,連審問也不願再留著她性命審問,當場便將人射殺。這也足以見得皇帝在涉及前朝舊事之上的冷酷無情。

想到這兒,蘇懷月心中只是憂慮重重。真不知此時此刻,元佑安他們究竟是怎樣的處境。

她只能在心中忐忑地祈禱,只願元佑安他們能夠順利逃脫,按照昨夜所說的那樣,逃到北方去,再不要回到這地方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馬車終於駛回京城,徑直往刑部大牢裏送去了。

因著是高福親自來送人,刑部尚書崔妄忙不疊出來迎接,又瞧那犯人是蘇懷月,不由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

高福斟酌著道:“陛下並未吩咐如何處置她,且先由崔大人收監罷。”

崔妄琢磨著這句話,便撥了個單間,教人領著蘇懷月進去了。

高福因著皇帝讓他滾的那句話,此刻倒有些為難,不知究竟該往何處去。

思來想去,又覺得皇帝說不定還是會回這刑部來,故而將那馬車停在了刑部門口,便在車轅子上等著了。

蘇懷月入了大牢,一路上已經是拿定了註意,到了此刻便全然冷靜了下來。漸漸就覺得頭發濕漉漉的透出一股冷意,便朝跟著進來的崔妄道:“崔大人,我有些冷,可否撥個爐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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